撰文|朱翊瑄 編輯|蘇于寬 攝影|蘇于寬 設計|林昕慧
王谷柑:
會寫詩、看書,也喜歡唱歌的橘貓詩人,嗯,還會把妹。著有《愛,是為你寫一首詩》詩集。
春花媽:
有愛大聲講的動物溝通師,也是谷柑的乾媽與說詩人,著有《貓,請多指教》等作品,於本次採訪中擔任谷柑的傳遞者。
「摸我,你會快樂喔!」谷柑曾經這樣和那個男人說過,但是他都聽不到。看似簡單的一句坦白,卻是藏在牠小小的心裡多年才能說出口的創傷。
五年多前,還沒有成為詩人的谷柑住在一個坪數不大的書房裡生活著,經常飢渴、孤獨的度過每一天;書房外還有其他空間,牠卻一步也不曾踏出去。有個男人會不定時地出現,從來不笑,也不曾觸摸谷柑,唯一的互動是時不時將谷柑關進房內的外出籠中捱餓、或予以凶惡的謾罵。
昏暗的書房中僅有一扇對外窗,儼然成了谷柑的全世界,透過窗谷柑可以看天空、白雲、小鳥,更認識了救命恩貓「小白」。小白不止一次告訴谷柑:「你要不要走?你會死掉的。」原先多次拒絕的谷柑,當有天再次被關進外出籠多天被放出後,小白幫牠弄開了窗,谷柑終於決定拖著虛弱的身軀逃離了那個不像家的家。
窩編:流浪時有曾發生印象深刻的事嗎?
谷柑:我差一點吃掉了我的朋友。
春花媽:所以你沒吃啊?難怪你當時變得扁扁的了。
谷柑最喜歡窩的窗台,春花媽一邊翻著谷柑想分享給我們的書,一邊翻譯著谷柑受訪的回答。
遇到媽媽的那一天,天空亮了
「欸!你老公被關在這裡欸,你要不要來看一下?」當時在台北市流浪貓保護協會擔任志工的春花媽,第一眼瞧見谷柑時覺得似曾相識,半開玩笑的致電好友來看「被關起來的老公」,未料竟促成了一個幸福家庭,更捧紅了一位貓咪詩人。「媽媽看到我的那一天,天空就亮了!」谷柑曾在詩集的自序中這樣描述著,與媽媽一見鐘情的心情一覽無遺。
「很多人來看我,我也記不起來他們的臉,可是媽媽來的那天我就看到她的臉了,然後我就笑了,我一看到她就喊她『媽媽』了,但是媽媽不知道。」回想相遇的那一天,谷柑甜甜的說著。根據春花媽的描述,有著品種貓基因的谷柑在協會時相當受歡迎,卻總是對前來看牠的認養人們較為被動,除了谷柑媽以外。
一談起媽媽,谷柑總是滔滔不絕:「我媽媽很漂亮喔!」「我是媽媽的小寶貝啊!」字字句句充滿對媽媽的濃情蜜意,甚至透露,自己感到最幸福的時刻是在媽媽睡著的時候親她,讓在場的谷柑媽也嚇了一大跳。「嗯!我每天都有親媽媽的臉,醒著時是媽媽親我,睡著時是我親媽媽,爸爸沒有。」谷柑說。
窩編:有跟媽媽吵架過嗎?
谷柑:不~會!「那個」才會!
春花媽:「那個」是指他爸。
「媽媽看到我的那一天,天空就亮了!」谷柑曾在詩集的自序中這樣描述著,與媽媽一見鐘情的心情一覽無遺。
當年在收容所,等著與媽媽一起回家的谷柑。
爸爸是心頭肉,不吃的那種肉
窩編:剛到家裡時有些害怕爸爸是嗎?
谷柑:現在沒有了啊!
窩編:那可以聊聊那個時候嗎?
谷柑:⋯⋯。
春花媽:他尷尬了,不想回答。
當動物經歷了巨大的創傷,傷口會有多深,會不會沒有好起來的那一天?由於過去的經歷,懼怕男性人類的陰影一直都存在於谷柑小小的心裡。
「剛開始溝通時,牠會很詳細地形容媽媽穿什麼、在家做什麼;而當第一次形容爸爸時,卻僅有黃色邊的球鞋,沒有整個爸爸」春花媽提到,剛被領養時谷柑對於爸爸一直都是保持距離、不敢正眼直視的;雖然不會怕到躲起來,但就是會對爸爸有壓力——即便爸爸花了非常多的時間跟谷柑培養感情。
也許是被爸爸的努力所感動,一年半之後的夏天,谷柑漸漸敞開心房,甚至在父親節前夕寫了一首詩送給爸爸。「那個字我當時想了很久,就是可以吃、又會給我吃、然後我有放在心裡面,可是我又吃不到,然後我就覺得心頭肉這個字最像爸爸。」一提起詩,谷柑忘卻了方才的為難與尷尬,開心地分享。
父子倆真的挺相似,也多虧了爸爸的長相,讓谷柑有了家(咦?)
沒揉好的字放左手,寫好的詩放右手
窩編:你怎麼認識詩的呢?
谷柑:我本來就會了喔!當我這樣這樣(踏踏)的時候。字就會流出來喔!有時候它會排起來,排起來就變成詩啦!排不起來就變成這樣子了(春花媽用手筆畫著散落的樣子)。啊!(谷柑感嘆)
春花媽:啊什麼啊!北七。
春花媽提到,如同谷柑天生用字比較優雅、會使用譬喻法的貓實在非常少見,谷柑多半會先傳遞一段聲音給他,再經過他反覆朗誦,校對每個用字、讀音,一首詩才能完成。
過去谷柑就會創作一些句子,只是說出來沒人能懂,直到遇見完全支持的媽媽與會溝通的春花媽,才讓薑黃肉掌裡的詩詞見了光,甚至出版了詩集。谷柑形容:
字詞總在踏踏時湧現,剛浮現時,有些是排列完整的句子,有時是散落的字,這時他會再揉一揉、舔一舔,若仍無法排列組合成完整的詩,那就先收好放在左手裡,看看書,再想一想。
「谷柑真的會看書喔!」為回應我們驚訝的表情,春花媽補充著。第一次發現谷柑會看書,是牠開口請春花媽轉達,希望爸爸媽媽拿書給他看。「然後我跟他們說就照做了,把書打開放在沙發上,谷柑就去趴在書上。」春花媽說。
春花媽說明著腦中接收到的畫面,谷柑掌中未成詩的字,會散落在指間的模樣。
春花媽雖然時常吐槽谷柑,但其實彼此感情非常好喔!
窩編:為什麼要練習寫可憐的事?
谷柑:因為我現在可以講了,以前不行
當天谷柑更與我們分享近期在看的書《敵人的櫻花》——王定國著,表示自己想開始練習「寫可憐」,開始願意面對過往創傷的谷柑,未來計劃將自己過去的故事寫出來,用文字勉勵每個「有可憐」的人。「像我以前也有可憐,但是現在已經好了。就像那本書裡的人一樣,也許中間有可憐,可是之後就會好了」谷柑認真的說道。
假休息,真閱讀的谷柑。(圖片來源:谷柑表示)
窩編:你知道有和你一樣會寫詩的貓嗎?
谷柑:有!我知道!可是你們找不到他啦!因為他旁邊的人都不相信他,他沒有媽媽。
窩編:是小白嗎?
谷柑:小白不會,小白跟乾媽一樣會罵髒話。
春花媽:⋯⋯。
不會變透明的愛,照亮著谷柑一家
窩編:你怎麼看爸爸媽媽的生活呢?
谷柑:爸爸媽媽像是小船,有時候快一點、有時候慢一點,有時候會一起游。
窩編:會不會討厭爸爸媽媽工作的時候?
谷柑:荳荳(谷柑的妹妹)比較討厭~
春花媽:那就是你也有討厭的意思。
谷柑的詩中,曾經用「變透明」的詞彙描寫日常自己偶有被家人忽略的時刻,可能是爸媽工作忙碌的時候、又或著是妹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時,對話中卻仍可察覺谷柑對媽媽、爸爸、妹妹的愛,是堅定、強烈,並且毫無遲疑地包容的。
大概是詩人的身體裡有內建浪漫的基因,問起谷柑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離開?他一派輕鬆地說:「我們都會呀!我會記得先寫好一首很長很長的詩,然後媽媽就可以一天唸一句,等媽媽讀完的時候,我們就會再遇到了!」暖暖的谷柑,彷彿小太陽一般的存在,照亮了黑暗的地方,而這股得來不易的正能量,來自全家人對谷柑的愛。
有家,才有貓咪詩人王谷柑。
最喜歡曬太陽的谷柑。(圖片來源:谷柑表示)
左為谷柑妹妹荳荳,常會偷打谷柑,對此谷柑說:「沒關係~他是妹妹啊!」(圖片來源:谷柑表示)
谷柑與自己的詩集《愛,是為你寫一首詩》合影。